我是谁,一个疯子。
他是谁,我的病人。
我在十九岁那年捡到他。
彼时,我是世人说的神医。
而他,是求我为他医治的病患。
他身中剧毒,毒已入五脏六腑。无人能救,除了神仙——和我。
可是我为什么要救他。
为他解毒,便要废去我囊中珍稀药物十之有三,若要根除,便要我医治他五年,且寸步不离。
这代价,太大,他付不起。
我也不愿救。
我可不是什么世人称颂的神医,我被叫做神医是因为医术,而不是我的德行。在别人叫我神医之后,常有人喊早点死吧!他们怨恨我没救他们,怨恨我让他们就这么死了。可我为什么要救他们,不过都是群没有钱没有身份,只有把烂剑的人,我不会救。救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命,其实是那群人身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了。我从不救廉价的东西。
他在我眼里跟那群人没两样。
心存死志,要我救他不是为了活,是想手刃仇人。撑着他的不过是过往。
我为什么要救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我不屑救。
白糟蹋我的药草我的医术。
他在我庐前求了三日。
每日出门,他便盯着我。他不说话,但是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却盯着我,热切,像是看着此生唯一的稻草。他想活着吗,不是,那不过是他透过我看到了以后。以后是什么呢,以后就是好了就可以去报仇了啊。可以没有一点负担地去死了。
哈哈哈哈哈……
当真是无趣。
如此无趣的人,我自然不会救。
三日过后。他不再求我。
他提着把剑,在我睡着的时候,在我床前,抽出剑,架在我脖子上。
当我醒来的时候,便是刺痛。
过于锋利的剑,就算不靠近,也会感受到冷意和剑芒。
剑如此,人亦如此。
他周身气质,让我以为这是把折不了的剑。倒是我看错了。
我以为他不是那些宵小,但命,到底重于一切,或者说,执念令他可以放下一切。
所以呢,他又叫我救他的时候,我答应了。
死嘛,谁都会怕,我自然也怕。
当然,怎么救就是我说了算了。
我既然答应了,自然会说话算话,不会搞什么动作。但这也不代表我会让他好过。
这毒,解起来,可以只是一阵阵的痛,不会痛到要死,但是他嘛,我不想让他好过,他自然就生不如死。
我不知道那到底会有多痛,我没受过,我也无法从他身上看见。嚎叫、哀求、哭泣,都没有,他只是忍受着,直到昏阙过去。
没意思。
没意思极了。
就似看了一场无声的戏剧,令人昏昏欲睡。
于是,我便将药调得温和了。没见到想见到的场景,只会浪费那些不需要加入的药草。
他察觉到了,但是没有说什么。他一门心思都在想着怎么快些好起来,他对我没有了解的兴趣。而我,我只想快些解毒,让他给我快点滚。
一个月,他的毒解了。至于会不会复发,便不是我关心的事。我只是答应救他,解毒,便是将他那条吊着的命救回来,让他还有一年寿命可享。他自觉足够,我亦不会在乎。
那日,我打着让他滚的主意,推开了他的房门。
却不想,门里一片冷清,就似我让他住进去就是一场梦。
他早就走了。
明明是我想要他走,但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我竟觉得,讽刺。
那一天,我把住了三年的草屋给烧了。
我早该这么做的。神医什么,本喊的不是我。神医早就死了,早在两年前。
我是谁,我是个疯子啊。
被逐出家门,流浪街头,被神医救了的乞丐。
我家,世代为医。在我十五岁那年,父亲害得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皇家的子嗣没了,父亲贱命一条,一条命不够,自然要用九族的命来偿。我本该跟着去的,可惜,母亲嫌我又疯又懒,扔了我。
自此,我举世无亲。
命啊,到底是最重要的。
活着,才好。
若是想着复仇,那年我就该大喊大叫,这样,倒能同入黄泉,来世再续前缘。
可惜啊,母亲不愿见到我,想来父亲也不想看到我这不孝儿子吧。
那我只能活着咯,就这般活着。
我不愿当神医,我不愿在江湖,也不想在朝堂。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便只好随便走了。
一直走,一直朝北。
我不知我何时能停下。
走到何时,走到何处。
没有人能告诉我。我也无人可问。
我一路走。
直到,一个雪夜,我停了下来。
或许是缘分吧。
我又遇到他了。
他仍是一副垂死的模样,甚至比之上一次还要惨。
我猜,再过三个时辰,他便能死了。
他还没死,但在我看来,跟死人没两样。
他不仅要死了,他的那把剑也丢了。
他流出的血,脏了寺庙。
我不愿再待下去。
死气是会传染的,我可不想死。
我拿起行囊,起身。
他却叫住我。
他求我,却不是为了活命,而是,求我将他埋在寺庙外朝南处,他想葬在回家的路上。
家……
我已离家四年,世上已无了我的家。
我回不了家,也无家可归。
所以一个要回家的人求我这个无家可归的人为他埋葬,真是,好生令人——羡慕。
我亦想归家了。
可是却不知要到何时。
或许是那晚下了雨,又或者,我太累了。
我拒绝了他。
他听到我这句话后,只是低低应了声。不愿再看我。
我听过无数垂死之人的辱骂,骂我黑心鬼,骂我空有医术毫无医德,骂我不如早些死吧……他们的辱骂我听习惯了,现今他这一言不语,闭眼不看我的模样,倒是让我不喜。
我这人,最喜好跟别人逆着来。
他不是想死吗,那我偏要救他。
一个连死都做不到的人,如何能抵抗别人救他。
他怒眸瞪着我,一声不吭,却似要用眼睛将我剥皮抽筋,那眼神真是生龙活虎。可惜,没过一会他便又似死了般。
我一向最厌恶这样的人。可是今日,我连连破例。
他没威胁我,我亦没收取酬劳。
我只是纯粹救了他。
他算是我的第一个病人。
为了避免他寻死,我特意吊着他的命,让他一时半会死不了。
我何时救人还要防止对方寻死的,都是对方——
罢了。
爱死不死吧。
我拦不了一辈子。
或许都用不上一辈子。
无论是谁,命都是贱的。一眨眼,就没了。
“你到家后,便死吧。”
我做不了任何事,阻止不了任何人。
我只能做我自己要做的。
无人会听我的话。
无论是谁。
天上圆月,地上厚雪。一个摸不着,一个冷得慌。
外边太冷太虚,便是看穿也无用。
我退回去,关好门。走到火星飞溅的火堆旁,坐了下来。
却不想自被我救了后就没动过的人,竟开口了。“我在钱庄还有些钱。全当报酬。”
钱,是了,活人在世上要的不就是钱吗。我这黑心肠的神医,救了人,当然要钱了。
钱,可比命贵。这东西于我才有用。
治病救人,无偿的才是最可怕的。世上没有几个好人,所以便没有人觉得这样的好人会出现,而这样的人,早两年我还见过,现在,没了。
我更不可能是这样的人。我收价从来都极高。钱,只会多不会少。
“钱,我自然要,但光是钱还不够,我还要你那把剑。不然,难解我心头之恨。”
这话就是说说,至于为何这么说——有时候我也不知晓,我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到底在要什么。
“我的剑已经跟着仇人一起死了,没法再给你。”
他没了下文。
我亦无话可说。
果然,要死的人,无论如何都是要死的。
所以,以后不能再管这种事了。得不偿失。
“——神医为何要救我?”
“救?”
我看向被迫躺在旁边的人,只觉得好笑。
“这不是救,不过是见着好玩,想看你求死不能,又求生不得。”
“我不过是闲来无事,你又实在是碍眼,索性逆了你的心思,把你的命吊着,现在一看着实有些意思。”
这怎能称做救呢,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
我没有好脸色,他便也不再开口。
此生,我没救过一人。
不过是医治。
不过是医治罢了。
谈何救。
此次谈话后,他没再开口。
我看得出来,他很烦我。我自知我这人,没人喜爱。他烦我是正常。但有时候,有些事,便是对着厌烦的人,也要哀求。
人可以不沐浴,但不能不如厕。
便是要死的人,也受不了躺在排泄物上的恶心。
他已喝了汤药,吃了粥饭两日,便是再能憋的人,也憋不了太久。
我如常把熬好的汤药放在他身侧,正要扶他起来时,他却有些抗拒。但一个浑身虚弱的人,如何能躲过。
我把他扶起,他却浑身颤抖。我抓着他手腕的手被他碰了下,“…神医……可否、把我带到外边…”
他垂着脸,耳侧一片血红。
我原也如他想的那般,只帮一半。毕竟他又不是真不能动了。但是现在我倒起了兴趣。
我自小就不知看过多少人的裸体,无论有多恶心,我都能面色不改。再加他一副又如何。
“你不能着凉。”他又不懂医人治病,我说如何便如何。
但一看他又沉默不语,我便没了这心思。
我扔下他的手,站起身。
“那有桶,你就用着那个解决吧。”说完,我拿过原先用来打水的桶。
等雪小些就去寻家客栈吧,再这么下去,我怕是也会臭。
放下桶。我便不再理会他,转过身跨了几步。
窸窣了一阵,然后停止了。
我转过身,他看向我,平静地说道,“我起不来。”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我不应该把他的命吊着。其实他死了也挺好。
毕竟能够如常所愿。
我何必硬要做这恶人。
“喝了药再等一刻钟,你便能起来了。”
我应该接受我的无能。
接受别人的死亡。
他摇了摇头,“我等不了那么久。”
久?还是念头催得太紧,一刻钟也等不了。
四年前,我便一错再错。我以为我不会再犯,却还是犯了。
我往前走,扶他起来。
他的身体压在我身上,很重。于是我更明白,我无法背起任何人。
他们的选择,我无权干涉。
虽说我医治病人无数,但真要到伺候人如厕,算上他也不过是两次。这第一次,我都不觉得如何,这第二人我以为不会如何,但真当我为他解下裤子掏出阳物时,却是后悔至极。
他面容比寻常人要好上许多,应是女子喜爱,男子嫉恨的那一类。无论是面貌还是外形,这都是一顶一的好男儿,却不想,这阳物下多了道金沟。我便是如何见多识广,手指陷入时,也难免愣神。
一股湿意在指上蔓延,食指被裹着,温热柔软,我握着他那根软绵绵的阳物,一时竟只是呆愣地抬头看他。
而他,抿着唇,眉头微皱,似乎也不知该如何的模样。
愣神也不过一瞬,回过神后,现在在做的蠢事令我恨不得钻进洞里,我急忙抽手,却不想食指指尖碰到了一颗硬珠,他闷哼出声,一道极小的水流就洒在我手上,而我袖口也被一道水给打上。
我弯着身,不敢动。
“淅淅沥沥”的声音,本要落进木桶的尿液,全弄在了袖口衣服上。
他压在我身上,毫无声息。
我盯着被浸成深色的袖口,后悔那晚没应他的请求。
“神医,抱歉。”
他说的平静,好似一切都不重要,无论是命还是面子,都不再重要。
可是他该向我道歉吗,害他至此的人,是我。
但要我承认,跟他辩证,那又没意思了。他不在乎。不过是觉得我衣袖被弄脏,为此抱有歉意而已。
我没有应声。又不是真心实意的,应了也同没应一样。
我看了眼我们脚下蔓延的尿液,只觉得有些头疼。我不能让他穿脏了的衣物,热水还有些,他可以自己擦一下,但这衣服他肯定是换不了的。头疼,此事,真是难办。
“神医,我不在乎。”
他的声音从上边传来,像是知道我心中所想一般。
该在乎的人自己都不在乎,我这旁人也不该多操心。但不知道怎么的,一丛怒火在心里慢慢烧着。
怒什么,怒他没有把我杀了吗。他要杀我,我难道还觉得这是对的?心里在嘲笑,但想法却自个冒出。我倒希望,他能似那日一般在我面前抽出剑,却不再是威胁,只是一剑了结我性命,或许我能更看得起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让我烦透了他。
烦透了这种好像什么都放得下的人。
这一类人,最无可救药。
但旁人的生死,与我何干。
便是全死在我面前,又如何,不过是尸骨一副,无论是埋进土里,还是丢到乱葬岗,都没区别,死人难道还能活过来?死在哪不是死。谁死了就不是死?谁人都能死,无人例外。
我活着,不是为了救人,我只要钱,所以我借着生前神医的名继续当着瑶草山的神医,住在草庐里。有许多人知道我不是原先的那个神医,但又怎样,只要能让他们活下去,他们就会尊称我一声神医。我光想着敛财,名却自个来了。无数人携着大箱钱财来找我,我要价越高,下一次来的人带得就越多。我也说了,钱够,我高兴了,就会治。却还是有人不死心。似乎觉得,他们的哀求能令我高兴。
早就死去的神医生前谁都想救,他不论别人是想生还是想死,只要被他看到了,他都会救。他对无数人有恩,但到头来还给他的不过是一个个死讯,甚至有些人连死讯都没有。最后要死了,还有无数人在求他。我不明白,他一天到晚到底在为了什么。他把濒死的人留下,然后又有更多人离开,他那间草屋,像极了驿站,别人累了就休息一下,休息好了,就走了。他简直是蠢透了。不求财,不要名,只是一个劲地在救人,明明就知道救下的人第二天就会义无反顾去寻死,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做那别人口中称颂的神医。他固执地救人,直到要死了,告诉我,他不知道除了救人活在这个世上他还能做什么。他要我不要像他一样,我嗤笑他,我不会像他这么蠢。
我只求财。
我把人扶到他原先躺着的地方,让他半边身子躺在垫子上,脱下他的裤子。
我脱下我的外袍,问他,“剑客,你原先不是说要给我报酬吗?你有多少?”
“约有五百金。”
够了,甚至绰绰有余。但我要多少,全由我一张嘴。
“不够。”
我为他脱去鞋袜。
“呵。”兀地他笑了,笑得讽刺,“神医觉得我能给你什么?”
“我要去北方,但越往北,越乱。我需要你保护我。”
“神医不若杀了我。”
我闻言,笑了。
“剑客,你不怕死,我原先也拿你没办法,但现在想来,这外衣啊,是遮羞布,你不想死的时候连块布都没吧。”我解开他的外袍,看向他,如料想中一般,他想杀我。冷厉的杀意在漆黑的眸中,如寒冰,能将人骨肉冻僵。
都要死的人了,还怕这些?所以啊,人,哪能什么都放下。
“你不怕死?”
我把随身带着的手帕放进热水里,湿透后,拿起拧干,“我怕啊,但你若杀了我,你便等着为你收尸的人看见你——淫乱不堪的样子。”我一字一句说着,他看着我脸色越发苍白,我只把拿着手帕的手伸到他腿间,朝那处湿润柔软的地方狠狠一擦,他身体微颤,耳红透,他咬着唇,死死压着声音,盯着我的眼越发的沉。
手帕擦到一处凹陷湿滑黏糊的地方,我停下动作,问他,“你想不想尝尝马上风?”我满怀恶意地看着他,他亦看着我,两眼发红,杀意如有实地。
我低下头,却不是躲避,只是看向那处湿透手帕润到我指尖的地方。我松开手帕,被擦得充血张合的阴唇大敞着,露出小小的阴道口,没了手帕阻隔,我的手被淋上水。
我把一颗药抵在那口子上,水很快弄湿药丸,我冷笑了声,“呵,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还真是——骚得没边。”药被我狠狠抵进去,连带着手指也插了进去。
“唔嗯——”
呻吟泄出紧咬的唇,他浑身颤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那怒意恨不得将我开肠破肚,他眼尾通红,是怒是恨。但他那处女穴却紧咬着我的手指,用力吸着,像是要我插得再深。
我又入了一寸,药丸被推到更深的地方,直到感觉指尖碰的药丸要化了,我开口,“你护送我到地方了,我便给你解药,你想死还是如何,都行,但是想杀我——”我一边说,一边动着手指,在里边搅动。
这药丸是助兴用的,我没给任何人用过,大概只是饥渴难耐吧。
却不想他突然扯住我的衣服,唇咬破流出鲜血,他怒红着眼,大喘着气,浑身颤抖,“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熟知这药效不会如何,便嘲讽着说,“你若喜欢这感觉,杀了我后,享受到死吧。”
他瞪着我,红却漫上苍白的脸上,他唇上的血缓缓漫下唇侧,薄冷的唇被染上艳红,“我会……杀了你。”
“行,我等着。”
说完,我抽出手。
我面上不在意,但却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杀了我?倘若真的不再在乎,便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