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是司法部的副部长,我爸是市高级人民法院院长。
而我,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检察官。
可以说,我家是一代不如一代的司法世家。到我这里,家族的司法生命算是基本是玩完了。
在填报志愿的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明知我没有天赋也没有意愿,却还硬让我去接他们手里的接力棒。
我和我爸吵了一架,我知道他复杂的眼神里有一些他现在不能说出口的理由,但我不想懂。
所以一直以来,我对待工作的态度都很消极,甚至对待我的人生也是同样的敷衍。
直到那天,我第一次目睹了一个死刑犯的死亡全程。
死刑临场监督——
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罪犯在被执行死刑时,人民检察院会指派检察官临场监督,验明正身,查验是否死亡。
那天我执行这项工作的对象是一名强奸后杀人分尸的犯人。
这人的卷宗我看过,手段极其凶残。听说侦办这案件的刑警在找到尸体的时候都吐的昏天黑地。
你们以为,这样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罪人,他们一定早已看透生死。说不定还会嘴角噙着冷笑,藐视我们这些为了生活劳碌奔波的芸芸众生。
不,在看到执行法警拿起注射针头的时候,他吓尿了裤子,泗涕横流地叫嚷着——
他后悔了。
我心里冷笑,死到临头才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早干嘛去了。
对于这些罪犯来说,死亡是一个既定的事实。
杀人偿命,连我们小区的狗都知道。
所以他们就会坦然地面对自己的死亡吗?
现实是,这些人在结束别人生命时有多凶狠果断,在面临自己死亡的时候就有多恐惧胆怯。
让死刑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生命走向终点,像沙漏一般,一滴一滴流逝。
心理凌迟,可能也是惩罚的一种吧。
我24年来第一次去思考死亡的意义。
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
通常来说,死亡是一个生命在时间、空间、社会多维度的消失。
但死了就真的能一了百了吗?
做下的孽会被原谅吗?
污染的灵魂会被救赎吗?
我晚上回家问了司渊。
我蹲在他脚边,像个无知的小孩仰望着他。
他看出了我这个万年学渣脸上难得一见的求知欲,罕见地放下手里的PPT,把我的顺位往前提了提。
他说:“死亡是终点也是重生,没赎清的罪总会以别的方式还清。比如轮回。”
语气平平却极为熨帖。
他是爱我的,一眼就看出了我心里真正所想。
像我这种连宠物狗难产都能哭到背气的傻瓜,哪有那么深刻的思想,不过是希望所有人都能有个恰如其分的归宿罢了。
“那你下辈子想做什么?”我问。
他回过身又看回了电脑,淡淡道:“做一棵树吧,安安静静,常绿常青。没事还能给出门不看天气预报的人遮遮风挡挡雨。”
我听了有些不高兴,像我这样天天开车上班的人,在限号的时候忘了看天气预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而且他的重点似乎搞错了,他那么爱我,难道不应该说下辈子做个女人,然后光明正大地嫁给我吗?
清明节我陪他去给他妈妈扫墓。
本来他是不让我陪的,但我看他精神恍惚连买好的菊花都差点忘了拿,就偷偷地跟在他后面。
然后毫无疑问地被发现了。
一路上他数次欲言又止,我看他不好意思开口便主动说了,我在墓园门口等你。
我的司渊啊,总是那么善解人意。
他知道我没有妈妈,所以极尽所能地避免我看到有关“妈妈”的一切。
我妈妈是谁我也不知道,从我有记忆的时候,我家里就只有我爸和我两个男人。
小孩似乎天生对父爱母爱抱有期盼。
小时候我总是羡慕别人有妈妈,然后心里嫌弃为什么就我爸娶不上媳妇。
我甚至干过叫同学他妈“妈妈”的蠢事。
青春期,友情渐渐成为我获得情感的重要来源。那天我和一群兄弟在家里玩大冒险,输的浑身上下就只剩下一条小裤衩。我爸进门的时候,我家120平的空间里全是男生们的嘲笑声。
毫无疑问我挨了顿胖揍。摸着我突遭横祸的屁股,我又不希望我有妈了。我爸这么古板教条,连真心话大冒险都不知道,怎么会有女人受得了。
长大以后,有妈没妈对我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了。但每次看到我爸对着家里那盆黄玫瑰说话,我开始关心起他的精神状态,觉得他还是应该给自己找个伴儿。
司渊从墓园出来的时候眼尾还红着。我看到他的那一刻,脑子里很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上周我们亲热的时候。
他趴在洗手台上,我的视线和他在镜子里相交,我看到一滴清泪正挂在他绯红的眼尾,如晨露沾湿了桃花,摇摇欲坠。
好吧我承认我是个混蛋,男朋友还沉浸在缅怀亲人的痛苦里,我却只想到了鱼水之欢。
司渊的情绪有点低落,一副不是很想搭理我的样子。
我在路边买了个烤地瓜,成功换到了一次在车里牵手手的机会。
一下午他都闷在书房里。我怕惹他不高兴,只敢偷偷地把果盘放在门口,然后往门缝里塞纸条。
我本来已经做好了要过几天单身狗生活的准备,但晚饭的时候他就从书房里出来了。
那天晚上他热情得让我害怕。我以为他要把未来几年的爱都集中在这一天跟我做完。
但是那晚,他没有说他爱我。
“你相信人的相遇与分离都是命中注定吗?”他背对着我侧躺在床上,窗外隐约已经泛起天光。
我不明白同样作为男人,贤者时间不是用来回味刚才的美妙时刻吗?为什么他会思考这么哲学的问题。但恰好这个问题我会答。
“我信。”
那一年我躺在病床上看着我爸在医院走廊焦头烂额地打电话,一度以为自己的人生也许就止步在我的12岁。
可是峰回路转,一周后我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花了多少钱,但就我爷爷和我爸的家底都不够用的情况来说,应该是个天文数字吧。
“你说,这是不是命中注定我该活着?命中注定……我是你的老公。”我自以为说了句甜蜜又文艺的情话,转头等着他扑到我怀里。
可是他只是笑了笑,甚至都没有让我看见他的脸。
折腾了一整晚,我的精力已经透支。我第一次觉得“老公”这活儿,也不是很好干。
失去意识前我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人影走出了房间。
第二天我去阳台上抽烟,看到了烟灰缸里堆满的烟屁股。
那两天有点倒春寒,我那条丑灰丑灰的围巾又出现在了司渊的日常搭配中。
美人果然是披麻袋也是美的。
看着他在路人女生惊艳的目光中暖暖活活地走在路上,我莫名的有些不高兴。
因为从交往到现在,司渊从来没送过我任何他亲手做的东西。
他的手那么巧,做出来的礼物一定很漂亮。
我停下脚步不肯再走。
他回头皱眉看着我,像在看一个不给买玩具就撒泼的孩子。
热恋中的情侣不都是应该把对方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吗?
他那么爱我,怎么会不懂我。
我执拗地抱着刚从超市采购回来的一大包东西,娘炮似的冲他撅了噘嘴。
我以为他会嫌弃地逃走。
他却走过来,破天荒地在光天化日的小区里拉起了我的手,臊着脸低声哄我:“别闹了。今天晚上不睡了,快跟我回家。”
美人相邀,礼物什么的都要往边靠。我摇着尾巴迫不及待地迈开了步伐。
他果然很懂我。
我们小区门口有一家宠物店。每次路过司渊都会驻足一会儿,他喜欢那只整天睡觉的布偶猫。
但他却阻止我买下它。
可能是我对宠物干的蠢事太多,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突然有些后悔给他讲了那么多我小时候的事了。有损我作为“老公”的威严。
司渊毕业了。
我的小孩终于长大了。
我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去了珠宝店,让他自己选。
我不是弯的不彻底,我只是做不来在他睡觉的时候偷偷测量尺寸这种事,毕竟我用尺子都能画出弧线。
那么浪漫的时刻,有鲜花有誓言。我掏出的戒指如果大了一圈……这已经不是跪搓衣板能解决的事了。
珠宝店的钻石璀璨,他低头注视的眼睛也被照的亮晶晶的。
我摸了摸裤兜里的几张银行卡,信心满满地想,只要他不挑镇店之宝,这橱柜里的我应该都买得起。
可是他看了很久,最后却摇了摇头。
那是我第一次和他真的生气。
我们这种情况,我给不了他那张纸,又因为工作也不能有什么仪式。
戒指可以说是我唯一可以给的象征婚姻的东西了。
可是他不要。
开车回家的一路上我都没有牵他的手。
车门被我摔得巨响,余光里他低着头在抠手指,像极了我小时候刚闯完祸的样子。
那一刻我抬头挺胸地迈步走向电梯。
我可真是长本事了,都敢凶老婆了。
电梯的数字在以匀速增长着,我的大脑却在飞速旋转着——搞了这么大的阵仗,我该怎么收场?
可能我晚饭吃得太多,血液来不及从胃部到大脑支援,直到扭动钥匙的那一刻我还是一无所获。
好在司渊主动为我解了围。
进门以后他抱住我的腰,把头埋在我的肩窝,低声说了什么。
隔着衣服声音有些发闷,可我还是听清了。他说的是——
老公。
我想象过无数次的场景,就这么成真了。
我就知道,他那么爱我,怎么会不哄我。
那一晚,柔情似水。
那几天我高兴得像个傻子。同事以为我终于想通了,倚靠着我爸的关系要飞黄腾达了。
我摇摇头然后在时针指向六点的第一秒,拿起车钥匙打卡走人。
我觉得我要是告诉他,我高兴的真实原因既无关事业也无关信仰,只是单纯的因为我老婆叫了我一声老公,他可能真的会认为我是个傻子。
那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周四。
我下班买了他最爱的糖炒栗子,因为在路边停车还跟人吵了一架。我气呼呼地抱着栗子开车,盘算着怎么措辞才能让他多心疼我一点,最好再叫一声老公听听。
结果在距离小区只有两个红绿灯的路口,我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
我爸被人谋杀了。
我在同学纪念册上签过字,在交警罚单上签过字,在审查案件的笔录上签过字。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在我爸的解剖尸体通知书上签上我的名字。
我在车里坐了很久。
以前我并不觉得我和我爸的感情有多好,自从上了中学,我们总是在吵架。
他看不惯我的散漫,我看不惯他的古板。
大学毕业的第一个月我就从家里搬了出来,并且坚持贯彻执行一个月只回一次家的方针。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会问我工作遇没遇到麻烦。
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会让他少抽点烟。
变化在悄然发生着,我竟然浑然不觉。
我脑海中不断翻涌着过去几年间被我忽视的记忆。
胃部的不适把我从沉痛中叫醒,我看着仪表盘上的23:11,才恍然想起我没有回家做晚饭,甚至我都没有打电话告诉司渊我去了哪里。
我已经没有精力思考,干净如白纸的手机屏幕意味着什么,抖着手拨出了电话,却只听到了一个女人机械冰冷的——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公安局发来批准逮捕申请的时候,我还处在对“前市高级人民法院院长13年前涉嫌贪污渎职”这条新闻的震惊中。
新闻里极尽详实地描述了我爸为了上百万的利益,帮助一名原本是无期徒刑的帮派分子减刑至5年就出狱的经过。
上至法院,下至派出所,竟全都在这条灰色的利益链条上。
网上一片骂名。司法部开始内部自查,人人自危。
只有我知道那年我家发生了什么。
那一年,我12岁,我爸帮我从阎王爷手里捡回了一条命。
我爸是院长,更是一名法官。
长这么大,我听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公正司法是维护社会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
事实上,他也一直在践行这句话。
他会在每一次开庭前反复阅卷核对证据,以求能够应对庭审过程中的各种突发情况。
他也会为了帮助受害者,多次到看守所提讯被告人,以求挖掘到更多的证据,还被害人公道。
可现在,我爸为了让我活着,亲手打碎了他一直坚守的信仰。
身为人民公仆,一次失足就足以让他声名狼藉,身败名裂。
这个打击不亚于我知道我爸的死讯。
我承认我前25年过得太轻松自在,虽然没妈,但不缺爱。事业算不上有成,但衣食无忧。爱情虽然不被大众接受,但也和谐幸福。
现在连老天都看不下去想要给我点颜色看看。
我在工位上呆坐了一天。
审查这起案件的同事可怜我,还是把逮捕申请让我看了一眼,跟说我,案子已经破了。
这无疑对我是个好消息。
我爸的名声我保不了,但人总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我以为我已经经历了人生的至暗时刻。
但事实证明,人的承受能力是在实践经验中悄然增强的。上一秒我觉得我在崩溃的边缘,再打击我就要死了。
下一刻我却还好好地站在电脑前,甚至趴在显示器上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
因为在密密麻麻的黑点里面,我看到了一行字——
犯罪嫌疑人:司渊。
那个在我生活里消失了3天的人,此刻正明晃晃地出现在检察院收到的逮捕申请里。
由于司渊的配合,我爸的案子推进的异常顺利。
我也终于从同事那里了解了全部的真相。
我爸在13年前收钱放了的那个帮派分子,就是司渊的爸爸。
那个人因为故意杀人但有自首情节且认罪态度良好被判处了无期徒刑。
5年后,他的“结义”兄弟用钱打通一条灰色通道把人“捞”了出来。
而在4年后,他再度因故意杀人入狱,因为是累犯,这次很快就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而这次,他杀的人,是他的妻子。
是司渊的妈妈。
同事说到这里的时候情绪莫名的激动,他说那时他刚上班就遇到了这起丧心病狂的家暴致人死亡的案子。
即便是验尸经验丰富的法医,在验尸的时候都被死者身上累积的伤痕惊到目瞪口呆。
说完这话,同事抱歉地看了我一眼,他怕我以为他是在为司渊开脱。
其他的理由也许我会,但这一条,我无话可说。
时至今日,司渊身上每一处伤痕的位置、大小、形状仍然历历在目,我只是单纯想一想都觉得双眼刺痛。
我甚至还能想象到当司渊和他妈妈以为逃离了地狱,终于能拥有与世人一样平淡的幸福的时候,又再次堕入地狱的样子。
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甘心被命运这样玩弄、嘲笑?
太荒唐了,作为被害人家属,我竟然分不清谁对谁错。
案件很快进入了庭审阶段。
我作为被害人家属坐在台下旁听。
我真没出息,当他跟着法警走出来时,我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三个月没见,他比之前更瘦了。
他没有请辩护律师,虽然对自己做过的罪行供认不讳,但连我都能看出来他毫无悔过之意。
这是庭审的大忌,我不信他不知道。
当审判长念出“死刑立即执行”的时候,我看到了他脸上露出了我从没见过的笑容。
他还是那么漂亮,只是他的眼睛里不再有我。
庭审的三个半小时里,他没有看过我一眼。
直到这一刻,我才清醒,也许,他从没爱过我。
法院在两周后对司渊执行了死刑。
我再一次执行死刑临场监督的任务。
我要奖励自己一朵小红花,因为我对待自己的工作不再敷衍,在闹钟响之前就睁开了眼睛。
穿上检察院的制服,还闷骚地喷了点香水。
祖马龙雾林苔藓。
这是一周前送到我家的国际快递。七夕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也不知道是谁买的。
我被呛得咳出了眼泪。
抽纸巾的时候因为动作太急,磨到了昨晚我在熨烫制服时烫出的水泡。
不得不说,挂烫机真的很难用,我学不会。
但好在衣服烫的很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一切都和往常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我今天执行任务的对象,他是我曾经的男朋友。
也是我的杀父仇人。
“姓名?”
“司渊。”
“性别?”
“男。”
“出生年月日?”
“2000年11月1日。”
“你有没有遗言或信件,还有什么话要说?”
法警在进行验明正身流程。
他坐在椅子上,双眼平静无波。
“……没有。”语气也平平,好像在回答一个很平常的问题。
但是他骗人。
他一开始的唇形明明说的是“我”。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不说了。
我面无表情地站在刑场里,看着麻醉剂推进他的身体。当针头刺入皮肤的时候,他单薄的身体瑟缩了一下。
我可能疯了,我爸尸骨未寒,我竟然想过去问问他疼不疼。
在麻醉剂即将推完的时候,原本平静地躺在床上视死如归的他,终于转头看向了我。
我看到他干得掉皮的嘴唇小幅度地动了动。
这是四个月来他对我说的唯一一句话,也是他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但我没学过唇语,看不懂。
麻醉剂很快发生了效用,那个在无数个夜里哭着说爱我的人,那双随便眨一眨就能勾掉我半个魂的桃花眼,终于在我面前永远地闭上了。
电脑显示屏上的脑电波从有规律的波动变成几条平行的直线,脑电波的前后变化被清晰地印在纸上。
这将作为死刑报告的主要内容。
法医上前核实犯人的呼吸、心跳。
宣布犯人死亡。
我在死刑临场监督笔录上签上了我的名字。
九月天高云淡,凉风习习。我打开车门,扔掉了副驾驶上那袋早已经看不出模样的糖炒栗子。其实袋子里早就散发出腐败的气味,我不知道我在执着什么。
短短的四个月,我相继失去了亲人和爱人。
我把司渊葬在了他妈妈的身边,这可能是我除了买栗子以外唯一做的让他高兴的事了。
我打算换一个住处,这间房子到处都有我自欺欺人的影子,事到如今我再也骗不了自己。
司渊走的时候把属于他的痕迹抹杀殆尽,我只要收拾我一个人的东西就好。
整理衣柜的时候,我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发现了一条包裹得很好的,没有商标的围巾。
黑色。
柔软舒适,针脚整齐。
他的手真的很巧。
那一刻,我强忍住的眼泪终于绷不住了。
我爱他。
其实他最后一句话我看懂了,我就是不想承认罢了。
人总是在最后时刻才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
他说,你好,检察官。
这是两年前他在学生礼堂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人生若只如初见。
他那么爱我,他以为他很懂我。
这次他猜错了,我不接受他这种形式的道歉。
一辈子都不。